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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总是会把洛蕾塔也吵醒。我们就那么躺着,她会喃喃地叫我的名字。就像是问我在不在那里。有时候,我会去厨房,给她弄一杯姜汁酒,然后我们就摸黑坐在那儿。我希望我已经让她对很多事情安心了。我看到的那个世界并没有把我塑造成一个信仰坚定的人。不像她。她也在为我操心。我看得出来。我想,我过去肯定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年纪比她大,所以她应该向我学习,而且在很多方面她确实学了。但我现在才知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她教给我的。

我想,我知道我们这个世界会如何发展。我们的处境是我们自己的钱造成的。而不只是毒品。一大笔财富已经积累起来,而人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我们以为那些钱会导致什么结果?多得足以把整个国家都买下来的钱。千真万确。它能买得下咱们这个国家吗?我不这么觉得。但它可以让你与本不该待在一起的人同床共枕。这甚至不是一个执法的问题。我怀疑这从来都不是执法的问题。毒品一直都有。但人们不会突然就毫无理由地决定要去吸毒。更何况是数百万人。对此,我毫无答案。尤其是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重拾信心。前不久,我曾经告诉过一个记者—一个看上去挺不错的年轻姑娘。她只是想尽一个记者的职责。她说:警长,你怎么会让犯罪在你管辖的县里变得如此失控呢?我想,这听上去很像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说不定确实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总之我答复了她,我说:一切都始于人们放任自己的不礼貌。什么时候你再也听不到先生和夫人这样的称呼,人们也就快要完蛋了。我对她说:这种事情已经扩展到了各个阶层。你听说过这种说法吧,各个阶层?你最终会陷入商业道德崩溃的境地,人们在沙漠里乱跑,最后死在自己车里,到了那时候,一切就都太晚了。

她冲着我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打趣表情。所以,尽管也许不该提起,但最后我还是对她讲了,我告诉她,没有吸毒的人就不会有毒品生意。很多吸毒的人穿得都很体面,也保住了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我说:说不定你自己也认识几个。

另外一件事跟老人有关,我一直都会回去看望他们。但他们怎么看我,倒一直是个谜。我已经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的了。记不清了,可能是从五十年代我刚当上警长那会儿开始的吧。你看着他们,而他们不会露出丝毫迷惑的表情。他们只是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这让我感到困惑。就好像他们一觉醒来,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唉,说起来,他们也真的不知道啊。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对我说,她曾经读过圣约翰写的书。《启示录》。只要我谈到什么事情,她就会从《圣经》里找出点什么,所以我问她《启示录》里有没有预言事情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说她会告诉我的。我问她,里面有没有写到绿色头发和骨制鼻环,她说里面没有那么多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好的信号。后来,她走到我的椅子背后,用胳膊搂着我的脖子,咬住我的耳朵。她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如果没有她,真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真的,我就是这样。对这种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天很冷,狂风大作,他最后一次走出县法院。有些人可以很自然地拥抱一个哭泣的女人,但他只会觉得不自在。他走下台阶,出了后门,上了他的汽车,坐在里面。他无法描述这种感觉。既有伤感,又有某种另外的东西。正是这种另外的东西让他一直坐在车里,没有发动引擎。以前,他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时间都不长,一说出来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失败的感觉。那是被击倒的感觉。比死亡更让他痛苦。你必须挺过去,他对自己说。然后,他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