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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告诉你,怎样开始创作才是最好的方式。对有的诗人而言,打一个小盹儿可能是有用的;片刻的走神,倾听内心“诗性的声音”,也是值得期待的[1]。对我而言,在散步中创作是与之类似的方式。我慢慢地走,没有任何特定的目标,但这种行走总是能帮助我的诗歌产生。我常常终止于静静地站立,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写下诗。
对你而言,打盹儿和散步都不一定有用。但肯定有某种方式是最适合你的,关键是你要尝试不同的实践或安排,直到你找到对你有帮助的方式。
尤其是当写作者刚刚开始时,不仅要强调他们正在写什么,还要强调创作过程。一个成功的研讨班意味着,其中的成员没有人会认为“写作者的障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主题。
威廉·布莱克说,“我不羞愧,不担心,也不反对告诉你你理应知晓的。我在来自天堂的启示者的指引下,夜以继日。”[2]
年轻的时候,我决定不做老师,因为我非常喜欢教书。我认为我应该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即是说,我能尽我所能写出最好的诗——我应该节省我的时间和精力去进行创作,将创作作为我每天的工作,除此,我不应该做任何其他感兴趣的事情。多年以来,为了谋生我从事了许多职业,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有一种职业是有趣的。
在以往的岁月中,我领悟了两件事对诗人具有特别的含义。第一件事是你可以很早起床,在世界的工作日程开始之前去写作(或者,去散步,然后再写作)。第二件事是,你可以过一种简单的、令人尊敬的生活,只赚取足以养活一只小鸡的钱。请快乐地这样去做吧。
我始终坚信,如果我不能沉浸在最适合我的事业中——老实说,这会让我真正快乐并保持好奇心——我会感到痛苦,感到无尽的悔恨。
在《纽约时报》的访谈[3]中,约翰·凯奇(John Cage)说起他曾跟随作曲家阿诺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学习创作。凯奇说:“他(勋伯格)从不让他的学生安于现状。当我们遵循法则创作复调时,他说,‘为什么你不自由一点?’当我们自由创作时,他又会说,‘难道你不懂规则?’”
我信奉两句格言,将它们贴在我的桌子上。第一句格言来自福楼拜(Flaubert),这是我从梵高的书中摘录下来的一句朴素的话:“天才是长久的耐心,而独创性则是意志和强烈观察的结果。”
此刻请我们忘记福楼拜在这句话中没有提及的其他要素——比如创作的冲动、灵感和神秘等——让我们看看他所说的:“耐心”“意志”和“强烈观察”,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多么鼓舞人心的教谕!谁会羞于拥有这些要素?谁也不会!你有怎样的耐心,你意志的钢是什么,你怎样观察、审视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如果你诚实地回答:这些要素你都不具备,那么,你可以去学习。归根到底,福楼拜谈论的是技巧。你能掌握它们,能做得更好,然后再好一些——直到获得进步后的美妙滋味涌现在你的嘴中。当人们问我,我在我创作的诗歌中是否得到了快乐,我很震惊。我在创作过程中所专注的只是如何更有耐心,更奔放——如何更好地去看,更好地去创作。
第二句格言来自爱默生(Emerson)的日记,他说这句话时原本使用的是过去时态,我将它变成了现在时态:诗是坦诚的信仰。
这即是说,诗歌不是一种练习。它不是“词语游戏”。无论它包含着怎样的技巧和美,它都拥有超越于语言手法之上的东西,拥有它自身之外的目的。它是创作者情感的一部分。我不是指诗歌产生于某种“自白的”方法,而是指诗歌从写作者的观点——他的视角——折射出来,这种视角产生于他的经验和思考的总和。
运动员爱护他们的身体。写作者同样必须爱护储藏着诗歌可能性的情感。在书中,在其他的艺术、历史和哲学中——在神圣和欢乐中——都包含着养分。它也是诚实的劳作;然而,我并不偏爱学者的生活。如果一个人真正在意树,诗歌就存在于绿色的世界中——存在于人、动物和树之中。一个生动的、探询的、富有同情心的、好奇的、愤怒的、充满音乐和情感的头脑,也是充满可能的诗歌的头脑。诗歌是一种珍惜生命的力量。它需要一种幻想——用一个过时的术语来说,诗歌需要一种信仰。是的,的确如此!因为诗歌终究不是词语,而是用来取暖的火,是抛给迷失者的绳索,是饥饿者口袋中的面包,它是必不可少的。是的,的确如此!
[1] 参见唐纳德·霍尔:《山羊足·乳舌·对鸟》(Goatfoot Milktongue Twinbird),安娜堡:密歇根大学出版社,1978年,第3-4页。
[2] 选自布莱克写给托马斯·巴茨(Thomas Butts)的信,1802年1月10日。
[3] 《纽约时报》,1992年6月2日周四,第1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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