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2 悲惨过头反倒像是喜剧1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虽然之前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但我现在非常肯定。

这家伙的想法跟一般人有些……不,是非常不同。

当然,我口中的这家伙,就是在我面前露出发自心底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的白。

这家伙向我提出了不可能办到的要求。

尽管如此,她本人却露出真心不明白「为什么不行?」的表情。

我当然会生气。

『想也知道不行吧!我怎么可能用攻击魔法打自己!』

没错,这家伙的离谱要求,就是叫我用攻击魔法打自己。

而且还要持续到MP耗尽为止。

从这趟旅行开始,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在白这段期间的锻炼下,我的能力值和技能都有显着的成长,而这便是她告诉我的下一阶段训练方式。

为了示范给我看,白用黑暗魔法射向自己。

有如黑雾般的东西缠绕在白身上。

可是,即使处于那种状况,白也丝毫没有感到疼痛。

因为她看起来太过轻松自在,我还以为碰到黑雾也不会痛,就试着摸了一下。

下一瞬间,手就飞了出去,让我的内心只剩下恐惧。

没错,我的手飞出去了。

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碰到雾的瞬间,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当我回过神时,手腕以前的部位都消失了。

因为过度恐惧而精神错乱这种事,就算算上前世也还是头一次。

当我回过神时,已经哭得脸上都是眼泪和鼻水,被梅拉佐菲抱在怀里。

消失不见的手也恢复原状了。

虽然手似乎立刻就被治疗魔法治好,但我内心的混乱还是没能平息。

即使我恢复理智,眼泪也没有停下,之后好几分钟都抱着梅拉佐菲不放。

当我看到梅拉佐菲那被我的眼泪与鼻水弄得脏兮兮的衣服时,羞耻与惭愧之情让我很想挖个洞躲起来。

就在我好不容易恢复平静时,白却又说了句白目的话。

「那……换你试试。」

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那种要求……跟叫我去死有什么两样?

而她居然若无其事地叫我去做。

我只觉得她的脑袋有问题。

我明明没有说错话,但白听到我拒绝的反应却是微微歪头。

虽然白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这些小动作还是会稍微透露出她的想法。

这家伙从前世时就一直面无表情,能够用这种小动作表达自己的感情已经算是进步了。

彷佛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感情。

即使是让人觉得恶意卖萌的小动作,白做起来也很好看,人长得美果然就是正义。

白就这样摆出沉思者的姿势。

下一瞬间,彷佛身体被贯穿般的讨厌感觉突然向我袭来。

自从开始旅行后,我便屡次感到这种受到鉴定时产生的不快。

名为能力值的个人资料被人读取,会感到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猜白正在读取我的能力值,确认我到底能不能办到她的要求。

然后,她似乎认为我能办到,在摆出沉思者姿势的状态下微微歪头。

她不懂……

有没有能力办到跟愿不愿意付诸实行是两码子事。

任何人都有办法从悬崖上跳下去。

但就算叫人跳下去,也几乎没人会乖乖照做。

白的要求就跟这差不多,但她却无法理解我拒绝的理由。

这太奇怪了。

之前那种用丝绑着逼我走路的训练虽然辛苦,但还算是有充分的理由,所以我才能接受。

就连那个理由也不是白亲口告诉我,而是爱丽儿小姐为我说明,我才愿意接受。

白总是什么说明都没有就逼我做,要不然就是跟这次一样只示范一次就叫我做。

从来不告诉我做那些事情有何意义。

「小白,我觉得这次你如果不好好说明可不行喔。」

然后,总是代替白解释的人出面解围了。

爱丽儿小姐叫白好好说明。

可是,白并没有答话。

她沉默不语,不管过了多久都没有开口。

「没办法……我来说明吧。对自己施展魔法,是为了同时锻炼魔法技能和抗性技能。使用魔法能够锻炼魔法技能,而承受魔法则能够锻炼抗性技能。这是种一石二鸟的训练方法。只要使用相同属性的魔法或是其他技能,抗性就会多少提升一些。只不过,这样提升的抗性真的微乎其微,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一并提升。话虽如此,也没有几个笨蛋会真的不惜自残也要提升抗性就是了。」

多亏了爱丽儿小姐的详细说明,我总算理解这种训练的用意了。

不过,会用这种方法锻炼技能的笨蛋果然不存在。

为了锻炼能够减轻伤害的抗性技能,而让自己受到濒死的重伤,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

「啊,只有这些说明,你应该没办法接受对吧?例如觉得没必要不惜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也要提升等级之类的。不过,刚才是因为那是小白的魔法,你才会身受重伤,一般来说并不会用到威力那么强大的魔法。只要你用自己的魔法,就能够控制威力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愣了一下。

我反覆思考爱丽儿小姐这些话的意义,还想起自己的魔法威力,最后总算是想清楚了。

对喔,根本没必要用到那种足以把手轰断的魔法。

而且我也发不出威力那么强大的魔法。

就算我有那个能力,也能预见会有悽惨的下场,不可能对自己发射。

打从一开始,我就搞错前提了。

也就是说,我只要用自己承受得住的低威力魔法打自己就行了吧?

得到这个结论后,我对自己刚才的慌张反应感到羞耻。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一直喊着做不到。

难怪白会觉得不可思议!

太丢人了!

『对不起!』

总之先道歉吧。

毕竟我的误会给大家添了麻烦。

「啊……我觉得这也不能怪你啦。毕竟刚刚才发生意外,而且小白连一点说明都没有。我觉得至少等苏菲亚稍微冷静点再开始会比较好,但小白应该也没办法顾虑那么多吧。」

爱丽儿小姐傻眼地瞪着白。

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畏缩。

难道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吗?

我原本还期待白或许会为轰断我手的事道歉,但结果她之后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的旅行可说是一帆风顺。

话虽如此,但离我们的目的地——沙利艾拉国的首都还很远。

我们原本居住的盖伦家领地位于沙利艾拉国边疆。

虽然首都几乎位于沙利艾拉国正中央,但身为大国的沙利艾拉国有着相当广大的领土,与盖伦家领地之间的距离当然非常远。

一方面是因为配合我的步调,我们的前进速度并不快。

虽然我能够靠着能力值这种神秘的恩惠之力行走,但双腿的长度并没有改变。

移动距离无论如何都比大人来得短。

而且为了避人耳目,我们都是走险峻的山路或林间小路,在那些远离正常道路的地方前进,才会导致速度如此缓慢。

拜此所赐,我已经习惯露宿野外了。

偶尔路过造访的城镇简直就是绿洲。

可是,每当我们行经城镇,梅拉佐菲就会不知为何露出消沉的表情。

就算我为此感到担心,问他有没有心事,他也总是只回给我一句「我没事」。

我想他八成是不想让我担心才这么说,但那种态度反而告诉我他确实有心事。

虽然我知道他有烦恼,却不晓得他为何烦恼。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梅拉佐菲能找我商量,说出自己的烦恼,但我对他而言是必须侍奉的大小姐。

他似乎不想给身为主人的我添麻烦,才会独自一人面对问题。

明明看到他独自苦恼的模样,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我也想为梅拉佐菲做些什么。

他一直扶持着我,我也想稍微报答这份恩情。

如果没有梅拉佐菲的话,我应该早就完蛋了吧。

不光是我这条命,就连精神也是如此。

如果梅拉佐菲没有赌命战斗,我应该早就在那间屋子里,被名为波狄玛斯的妖精亲手杀掉了吧。

而且即使得知我的转生者与吸血鬼身分,他还是跟过去一样将我的事情摆在第一位。

那对我而言可是莫大的救赎。

因为有梅拉佐菲陪在身旁,就算在这种状况下,我也没有放弃希望。

因为梅拉佐菲的存在,我才能够认清这个世界就是现实,而没有选择逃避。

刚转生后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一场梦,差点逃避现实。

因为这里显然不是日本,还有能力值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我居然成了吸血鬼。

想要认清这些都是现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将过去的自己归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世界重新开始,只让我觉得作了场恶梦。

不过,因为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醒,所以我也只能认清这个世界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既然已经认清现实,我便决定要在这个世界跟今世的父母一起活下去。

可是他们都死了。

就在我好不容易甩开对前世的眷恋,准备积极面对未来的人生时,却又再次几乎失去一切。

因为转生而一度归零的人生,再一次归零了。

就算我这次真的选择逃避也不奇怪。

而阻止我这么做的正是梅拉佐菲。

虽然我几乎失去一切,但还有梅拉佐菲陪着我。

这证明了虽然并不长久,但我在那间宅邸里被今世双亲疼爱的过去确实存在。

正是因为想起这件事,我才勉强有办法面对残酷的现实。

梅拉佐菲光是存在,就能成为我的救赎。

我对他只有满满的感谢。

因此,我希望他能抛开主从之间的身分隔阂找我商量。

『可是,就算我问梅拉佐菲,他也不愿意回答。爱丽儿小姐,你知道他的烦恼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耶。」

我正在跟爱丽儿小姐商量。

现在是阳光无比灿烂的大白天。

然而,醒着的人就只有我和爱丽儿小姐。

身为吸血鬼的我和梅拉佐菲都是夜行性生物,没有待在城镇里的时候,自然大多都是在晚上行动。

因此,梅拉佐菲正在树荫底下休息。

虽然白也在睡觉,但她睡在用白丝覆盖而成的茧里面。

那似乎是用蜘蛛丝做成的简易版巢穴。

由于白拥有异常状态无效这个技能,所以她原本并不需要睡觉。

不过,那也只是让人就算不睡觉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睡眠依然会为持有者带来恢复体力之类的好处。

更重要的是,睡觉还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所以她只要想睡就会睡觉。

他们两个都在睡觉的现在,就是找爱丽儿小姐商量的大好机会。

毕竟我不可能在梅拉佐菲本人面前找人商量这种事,也不想让白听到这些话。

更何况,就算跟那个面无表情的寡默女人商量这种事,我也不觉得对解决问题会有帮助。

就这点而言,爱丽儿小姐虽然看起来是稚气未脱的少女,但实际年龄非常高,总是从年长者的角度守候着我们,可以让人放心地找她商量。

「伤脑筋……」

可是,爱丽儿小姐听完我的烦恼后,却只是一脸为难地喃喃自语,没有给我明确的回答。

难道爱丽儿小姐也不知道梅拉佐菲有什么烦恼吗?

若非如此,难不成梅拉佐菲的烦恼严重到让她难以对我启齿的地步?

『爱丽儿小姐,梅拉佐菲的烦恼有那么严重吗?』

「嗯,你猜对了。」

感到不安的我如此一问,爱丽儿小姐就干脆地承认了。

「话虽如此,但他的烦恼并不是个人安危之类的问题,不会立刻对他造成危害。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那也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问题。」

爱丽儿小姐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是要让我放心,还是要让我担心。

之后,爱丽儿小姐稍微烦恼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说实话,你帮不上他的忙。」

她说出令我难以接受的结论。

可是,我觉得爱丽儿小姐是在明白我会怎么想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证据就是,平常很难得听到她用这种强烈断定的语气说话。

「更正确地说,要是你插手管这件事,事情反而会变得更麻烦。所以说呢,虽然我知道你很担心,但你现在只能旁观。」

我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你可能会着急,但什么都不做就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要是你随便介入这件事,问题只会变得更为严重。我很清楚那种想在亲友烦恼时为他做些什么的心情,但就只有这一次,你最好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如果你能装作若无其事,我想那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就算没有你为他担心,他应该也能慢慢找到平衡点才对。」

我听不太懂爱丽儿小姐这番话。

因为不晓得梅拉佐菲为何烦恼,所以我听得一头雾水。

可是,我知道她希望我怎么做。

那就是什么都别做。

虽然我并非不想反抗这个要求,但「我介入只会让问题变严重」这句话制止了我。

我想行动,但我行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既然如此,难道我只能静观其变了吗?

『至少能请你告诉我,梅拉佐菲为何如此烦恼吗?』

我觉得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我就无法彻底接受,于是便试着问问看。

「很遗憾,我觉得还是别告诉你比较好,所以我拒绝回答。」

可是,我却得到这种不正经的答案。

『请你不要跟我闹着玩!』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喔。」

虽然生气的我加重了念话的语气,但对方的回答出乎意料地认真。

「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我刚才也说过,你最好别插手管这件事。不管是对梅拉佐菲还是对你,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也是?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我猜你应该无法接受,但现在还是相信梅拉佐菲,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吧。」

爱丽儿小姐似乎无意继续说下去,语气透露出坚决。

「还是说,你信不过他?」

……好卑鄙。

我觉得爱丽儿小姐的这种地方非常卑鄙。

姜还是老的辣,她总是能用这种说法让人无法反驳。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就只能乖乖听话了吗?

『信得过。』

虽然不情愿,但我只能这么说了。

我相信梅拉佐菲。

所以听到这种话,我也只能相信他,等他自己解决问题了。

「太好了。要是我都说成这样了,你还要我告诉你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如果你强烈要求,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啦。可是,虽然没有白那么严重,但你也不擅长与人相处吧?所以我才认为你绝对会藏不住心事,搞坏跟梅拉佐菲之间的关系。」

方才的认真态度消失无踪,爱丽儿小姐一边窃笑一边说出失礼的话。

『白那已经不是不擅长与人相处这种程度的问题了吧?请不要把我跟她相提并论。』

我一时不悦,脱口说出这样的话。

我确实算不上是人际关系圆滑的人。

不过,把我跟根本不打算与别人扯上关系的白相提并论,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

因为我不是不愿意跟别人扯上关系,只是因为长得丑而办不到罢了。

「嗯?嗯……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那么讨厌小白啊?」

爱丽儿小姐歪着头问。

我总觉得那姿势跟白觉得不可思议时的举动有点像。

『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傻眼地如此回答,爱丽儿小姐的头更歪了。

「不不不,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何这么认为。白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这位恩人?」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猛然发现。

没错。